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困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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困蝶

沈先生不怕得罪人,獨怕得罪了梁矜。

萬樂菱和梁矜一起退避三舍,一擡頭見張秘書穿過煙繚酒酣的人流,朝著她們過來了。

“梁矜,他是不是來找你?”

“不知道。”梁矜內心的張皇方才已經消弭,冷靜得有些淡漠。

沈澤清坐上的那輛車,車窗全放下了,風吹著醒酒,無人擅自上去打擾。

張明晗道:“樂菱小姐,您請過來。”

“不是,他怎麽叫我啊?”萬樂菱瞬間急了,“張秘書,小舅舅有沒有說找我做什麽?”

張明晗壓低聲音說:“您是先生的親外甥女,怕什麽呢,他找您來說會兒話而已。”

這番話不僅沒有安慰到萬樂菱,而且萬樂菱有種張明晗故意說反話的感覺,自己走這幾步走得跟斷頭臺似的。

難道小舅舅是要封她的口,他找了梁矜當女朋友,一個普通的女大學生,外祖父斷然不會同意他們在一起。

可是憑借著沈澤清在家中說一不二的地位,只要不非要結婚,沈雨石也不過講他一兩句就完了,不至於封她的口啊。

“小舅舅,您找我是有什麽事?”沈澤清喝醉了酒脾氣只會更差,萬樂菱咽了咽幹澀的嗓子,尷尬地笑:“您放心,只要您提,我肯定答應。”

沈澤清閉著眼,西服筆挺,經過筵席的折騰,領口照樣是挺括的弧度,往下的西服褲卻罕見地有了褶皺,是被梁矜坐出的淩亂。

“我又不要你殺人放火,緊張什麽。”

萬樂菱見他都沒睜開眼,就仿佛把自己渾身上下掃了一遍似的,看出她緊張得站不住了。

就她小舅舅這樣動不動把人嚇得丟魂的性子,梁矜到底是怎麽跟他相處的。

萬樂菱立刻表忠心,以求留下自己這條小命,“小舅舅,你放心,我絕對不往外面說。”

“有什麽用,顏江早就跟告訴你了。”

沈澤清要真不想外人知道,他們一點口風都別想打聽到。

小舅舅手眼通天,什麽知不道,萬樂菱惑然,不說這個說什麽。

“被人碰見了,矜矜不高興。你是她朋友,朋友該說什麽,知道嗎?”

敢情是讓自己哄他女朋友,萬樂菱內心唾棄沈澤清虐單身人士,一面堆笑答應,“知道,放心了小舅舅,你知道我最會討人歡心啦。”

沈頌年難得說:“你確實會討人歡心,比頌年拎得清。”

萬樂菱的臉色轉變得嚴肅了些,“頌年他不知道,我去跟他說清楚,小舅舅您別跟他置氣。”

認真的口氣,說得好像是天地可鑒的保證,不論平時兩人如何不對付,到了關鍵時刻,萬樂菱還是護著沈頌年。

沈澤清頭一遭體會到了無從下手,是誰不好,偏偏是自己的親侄子。

小舅舅沒說要給沈頌年什麽懲罰,萬樂菱知道他面對著底下這些小輩是心軟的,“那我先走了。”

沈澤清啟唇,“還有一樣。”

萬樂菱候著,關於梁矜,素來寡言的沈澤清謹慎了許多,總要跟她細細叮囑。

沈澤清停了停,道:“樓上那幅《池塘》,你帶矜矜看過,她喜歡嗎?”

“樓上那幅畫?”萬樂菱使勁兒地回想,梁矜也就站著看了一會兒,談不上喜歡,“小舅舅你要嗎?我去找我媽說說,過兩天送你那兒掛上去。”

沈澤清要東西,沈芳菲女士估計要敲鑼打鼓地送貨上門。

“不用,我用不著要你的東西。”萬樂菱也摸不準梁矜喜歡不喜歡,沈澤清說:“我讓人到歐洲去一趟,買兩幅給她看著玩兒就行了。”

去歐洲買兩幅看著玩兒,萬樂菱忍不住暗自唉聲嘆氣,小舅舅你也是被愛情蒙蔽雙眼了,一口一個矜矜得叫,叫得她起一胳膊的雞皮疙瘩。

送走了親戚,夜已經深了,沈芳菲叫女兒和同學上樓睡覺。

萬樂菱趴在床邊,手指蘸了精油,往自己頭發上塗。

“梁矜,你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。”萬樂菱看著梁矜,順著頭發,“我就問問,沒別的意思。”

“你跟小舅舅談戀愛沒什麽,反正也不是差得太大。就說我樓下喝酒的那些叔叔伯伯們,嘴上封建,私底下玩得花,我們都習慣了。”

梁矜沈默不語,萬樂菱怕她想歪,發誓說:“我小舅舅絕對不是這樣的人,小舅媽你放心。”

梁矜墊著枕頭,手露在外面,噗哧道:“不敢當,我們沒認識多久,四月之前在一起的。”

“我說當初為什麽你會出現在西海街,原來他對你有意思。”萬樂菱側身躺著刷手機,跟羅書語打了一通電話解釋,偷偷地把消息說了,那邊知道了以後大概是沒緩過來,很快就掛了電話,發消息也沒回。

高考之後,梁矜的長發就蓄著沒剪,寒假的時候修剪了有點毛躁的發尾。

一頭的青絲烏黑順滑,鋪開在絲綢的枕面上,像是流動的水,其間波光璀璨。

萬樂菱屏氣凝神,“我能摸摸你的頭發嗎?”

梁矜靜靜地躺著,粉色的唇瓣抿起一個笑,如夢似幻。

沈澤清一貫高高在上,為何對梁矜一見傾心,萬樂菱如今再理解不過,

萬樂菱的手撫了撫梁矜的秀發,只用最柔軟的指尖。

梁矜的發間充斥著萬樂菱護法精油的味道,她擡手拽了拽枕頭,嬌貴的絲綢料子,花都難銹上去。

“我真怕把你的枕頭勾絲了。”

萬樂菱摸了梁矜的頭發,心滿意足地解釋說:“沈芳菲女士生活精致,她說絲綢的枕頭可以養頭發。”

插了一句閑話,她又引回正題,“你和沈頌年怎麽辦?”

梁矜側身,對著萬樂菱,“我不喜歡他,還能怎麽辦?”

自己已經跟沈澤清在一起,就是以後不資格被他叫嬸嬸,也得遠著保持距離。

“也是,”萬樂菱的手指勾著頭發繞圈,“我想,我要是跟他說了,他也不相信。梁矜,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麽喜歡一個人,被人拒絕都多少次了,依然不折不撓地要貼上去。”

有時候,太招人喜歡也是一種苦惱。

梁矜平靜的生活似乎都攪成了一團渾水,分身的餘地都沒有。

“拒絕的話我都說夠了,你勸勸他,他應該可以明白。”

萬樂菱的腦袋蹭著枕頭搖了搖,“沈頌年被小舅舅送回家了,大舅媽一定知道他惹了小舅舅發脾氣,回去要罵他的。”

梁矜的手指揪著被子,手下觸感輕薄,她忽然意識到這布料的精貴,手慌忙地松開。

萬樂菱看出梁矜情緒不是太好,拿出護發精油問:“矜矜,你來一點嗎?我每晚睡前都用精油抹,頭發還不如你好。”

梁矜坐起身,接過萬樂菱的瓶子,擠出一點倒在手上,“幹嘛這樣叫我,肉麻。”

萬樂菱笑,“小舅舅天天都這樣叫你,我覺得你應該習慣了。”

“哪有,”梁矜抓著頭發,她低頭,“說實話,我沒想跟沈澤清長久地談下去。可能沒等到我讀研,我們就分手了。”

“怎麽會?”梁矜分明是一個性格堅韌的姑娘,怎麽在戀愛方面如此消極,萬樂菱拍了拍她的後背,“雖然我外祖父不會同意你跟小舅舅在一起,但是以後誰也說不準,家裏介紹的柳姐姐,小舅舅也一直沒同意。”

梁矜拉下她的手,微微一笑,“你看見我掉眼淚了嗎?不要拍了。”

萬樂菱伸個懶腰,嘟嘟囔囔道:“天黑嘛,看不見正常。”

兩人重新躺下去,梁矜今晚已經算是熬夜了,她安然地躺著,仿佛是入睡了一樣。

萬樂菱叫她的手頓住,不確定她有沒有睡,輕聲說:“我原來不信顏江說的話,是因為小舅舅從來就沒喜歡過人。我想,他大概是第一次動心,樓上那幅池塘你多看了兩眼,他都要叫我過來問你是不是喜歡。”

梁矜的後背平坦,萬樂菱等了一會兒,一陣沈默,她只好也睡了。

黑夜裏,萬樂菱沒有看見,梁矜抹了一下眼角。

他們之間到底算是什麽,沒有相愛沒有未來,梁矜甚至於不敢說給媽媽聽。

沈頌年追求過的梁矜,轉眼居然跟沈澤清談了戀愛,恐怕學校裏的人也會覺得她水性楊花。

梁矜不擔心自己被他們怎麽說,可她討厭那些偏聽偏信的人找上自己,整日擾得她生活都不安寧。

第二天早上,梁矜堅持要走,萬樂菱也沒法留她。

草坪上瘋長著的葉子,晨露慢慢幹涸。

萬樂菱開車送梁矜去書店兼職,晚上她又要去機場接羅語回國。

接風洗塵的宴會定在了顏江的院子,羅書語安放了行李,沒跟學校的大巴回去,到家時差都沒倒,就跟萬樂菱去吃飯。

萬樂菱走在前面,揶揄道:“怎麽今天這麽積極?以往你不是要躺屍幾天倒時差嗎?”

“還不是你,跟我說沈澤清跟梁矜在一起了。”羅書語拉著凳子,“你都不知道,我腦子直接都炸了,幸好我那天已經比完賽了,不然影響心情。”

萬樂菱徑直去棋牌室,開了門,跟當成自己家似的,“顏江,你在裏面嗎?”

顏江咬著煙,含糊不清地說:“叫什麽呢?打牌。”

“別打了,我有事跟你說。”萬樂菱倚著門,站在那裏也不急著吃飯。

顏江扔了煙頭,警告一圈牌友說:“不許偷看,逮到了剁手。”

一群吊不郎當的公子哥,放蕩地大笑罵他。

“怎麽了,姑奶奶?”顏江關了門,“您叫人能不能有點禮貌,我大你一輩,得叫叔叔。”

萬樂菱嘲笑,“什麽叔叔,你就大我幾歲。”

顏江連連嘆氣,“敢情還是我好欺負,我見你叫沈澤清叫得挺親熱。”

“別說這個了,正經點。”萬樂菱靠過來說:“我昨個看見了,你是沒說假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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